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倒是自认自家富贵已极的薛蟠,入了王府后只觉大开眼界。不敢乱看,却又舍不住不看。心内矛盾撕打,着实辛苦。
王府今日设宴,乃是打了赏菊的名号。挑出一处宽敞临水的院子,用清一色的黑漆描金架子搭了九层高的塔型花架,最下一层是金灿黄菊。由下至上,花色渐浅,中间又杂有各色菊花,娇蕊重瓣,层层芬芳,鲜艳异常。最高处却是一盆墨菊,种在岫玉盆中,黑白分明,甚是夺人眼目。
因他二人来得略早了些,赴宴之人尚未齐至。管事将他们引至院内,暂到廊下坐着喝茶。薛蟠肚里计较了一路,哪里坐得住。窥着无人在侧,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对贾蔷说道:“蔷哥儿,听说陛下有意立北静王为太子。你怎么看?”
今上已逾四旬,却至今无后。早在一年前,朝中便有不少大臣便奏请皇上,意思依照本朝先例,自宗室亲王之中择贤而立。皇帝不置可否,并未同意,却也并不见压制这类章折。渐渐的,这股声音便越来越大,许多大臣都上奏陈情。
奈何本朝宗室却是人才凋敝,除却老迈之人,当龄的几位要么身有隐疾,要么学识浅薄。看来看去,最合适的竟只有两位,一位是东宁王世子水笙,另一位便是北静王水溶。
但二者相较,东宁王世子却又失之木讷,不但甚少与朝臣来往,就连寻机试探的臣子也都吃了闭门羹。如是几次,许多朝臣们不免向素有贤名,极是礼贤下士,又深受陛下宠爱的北静王靠拢。近来无论朝野,立北静王为皇储的呼声甚嚣尘上。
贾蔷看了一眼紧张的薛蟠,摇了摇头:“我只是个举人,离入朝为官还差了一阶,正是忙着念的时候,还无需理会朝政。”
薛蟠向来不大管得住嘴,尤其是喝酒吵架时,什么话都敢往外说。贾蔷可不想对他掏心窝子,白白落人话柄。
薛蟠却把这话认了真,将声音又压低了几分:“我听人说,这件事北静王也很上心。近来招徕的门客比以往多了好些,似乎还做了别的事,难免手头不凑。我今天来本是想……咳咳,只是看了这里的气象,又不免沮丧。任他再怎么手头不凑,也是皇室宗亲,听说陛下随手赏他的,都是别人一辈子求不到的珍宝。他怎会看得上我这小小皇商的孝敬?”
但凡与贾府走得近的人皆知,贾蔷与荣府不合已非一日两日。况且稍后或许还有请他帮忙之处,薛蟠便照着妹子的主意,露了口风给他。
闻言,贾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:“老薛,你把这话告诉我,不怕我转头说给老太太她们听?”
“得了,你怎么待她们,难道我不知道?老实告诉你,三年前刚到京城时,我听了你的事还纳闷。等住了些时日后,我才晓得,被他们坑的不独我薛家,你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,只是我家却又比你更苦。”
薛蟠并母亲妹妹一开始还以为贾政是好意帮他们,直到所谓打通关节的银子一次比一次要得多,被勒啃了一二年才渐渐回过味来,然而已是骑虎难下。因王夫人书信挑唆,薛姨妈已同几个小叔闹得几乎翻脸,若回老家,还不定怎么着,只得装作一无所觉,继续隐忍,伺机寻找出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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