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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皇上可是嫌笙歌太闹?”和珅不知何时走到身后,捧着个鎏金托盘,“奴才让人新制了‘十全莲子羹’,用的是太湖贡莲,每颗莲子都去了芯,甜得很。”
乾隆盯着托盘里的莲子,雪白的莲子浮在琥珀色的汤汁里,像极了巧娘蚕匾里的蚕茧——只是这些莲子没了芯,甜得发腻,哪有带着苦味的莲子,更合老百姓的口味?
“和珅啊,”他忽然指着远处的渔村,渔火在水面上明明灭灭,像散落的星星,“你说这‘十全’,是让老百姓碗里有莲子,还是让他们心里没苦?”
和珅一愣,赔着笑说:“皇上圣明,自然是让老百姓既吃着甜,心里也甜——就像这莲子羹,去了芯,便只有甜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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乾隆没说话。他想起巧娘说的“匾在人在”,想起苏老爷子的银牌变成了银哨,忽然觉得这“十全”的学问,终究不在他写的《十全记》里,不在和珅献的宝鼎里,而在老百姓手里的蚕匾里,在虎娃的银哨声里,在千万个像巧娘这样的妇人,盼着“蚕茧丰收、家人平安”的心思里。
子时三刻,御舟忽然响起急促的梆子声。乾隆掀开舱帘,见运河上游漂来无数火把,照得河水通红——是上游的堤坝决口了,洪水裹着泥沙冲下来,眼看就要漫上码头。
“皇上快走!”福康安带着侍卫冲过来,“奴才已让人备了快马,咱们从陆路走!”
“走?”乾隆盯着汹涌的洪水,忽然想起康熙年间治水的场景,想起苏老爷子说的“运河水养着千万百姓”,“拿我的青布衫来——当年皇阿玛治水时穿的那件,还在吗?”
当和珅捧着半旧的青布衫赶来时,乾隆已站在码头上,裤脚高高卷起,手里攥着巧娘的蚕匾——他用蚕匾盛着泥土,正带着百姓往决口处填沙袋。巧娘看见,皇上的青布衫上,还留着五十年前治水时的泥印,此刻被洪水打湿,贴在背上,竟比任何明黄袍都更显威严。
“跟着皇上填堤!”不知谁喊了一声,躲在屋里的百姓纷纷冲出来,带着自家的木盆、竹筐,甚至把雕花的八仙桌都搬来了,“皇上都下水了,咱老百姓还怕啥?”
和珅站在岸边,望着在洪水里奔走的明黄身影,忽然觉得手里的鎏金托盘格外烫手——原来皇上的“十全”,从来不是坐在画舫里听昆曲,而是挽起裤脚跳进洪水,用老百姓的蚕匾装泥土,用自家的青布衫挡风浪。
寅时初,堤坝终于合拢。乾隆坐在码头上,接过巧娘递来的粗瓷碗,碗里装着滚烫的姜汤,辣得他眼眶发烫。他望着渐渐退去的洪水,望着百姓们互相搀扶着回家,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银哨声——是虎娃的银哨,在黎明的风里,吹出了一曲山东老家的号子,清亮,悠长,带着劫后余生的欢喜。
这一晚,乾隆在御舟上写了道密旨:“今后南巡,免各地献祥瑞,多察水患、问桑麻,若有官员借‘十全’之名扰民,斩。”他望着案头的银蚕,忽然笑了——原来真正的“十全”,不是江南的画舫笙歌,不是和珅的宝鼎莲子,而是老百姓能在洪水里保住蚕匾,能在黎明时听见银哨,能在皇上的青布衫上,看见“十全”二字最朴素的模样:是担当,是同甘,是把老百姓的苦,变成心里的甜。
当第一缕晨光爬上御舟的飞檐时,巧娘摸着怀里的银蚕,忽然发现蚕背上的水波纹里,竟刻着个极小的“民”字——原来皇上早就把“民”字,刻进了“十全”的纹路里,刻进了运河的浪头里,也刻进了千万个像她这样的老百姓,往后的日子里。
而远处的渔村里,虎娃的银哨声还在响着,和着运河的水流声,和着老百姓的谈笑声,在江南的晨雾里飘向远方——那是比任何笙歌都更动人的旋律,是“十全”二字,在民间土地上,长出的新的根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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