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车被拦下来时只有一名司机。司机起初以为自己拉黑车被抓了,哭丧着脸哀求:“我只是个小职员,出来拉点儿私活,求你们高抬贵手别告诉我上司。”后来知道是拉的客人出了问题,连忙慌张地辩白,“我不认识他们。这些客人是二黑介绍给我的,上车之后说要去接个喝醉酒的朋友,让我在酒店楼下等,他们把人扶出来。三个人在谢堂巷下的车。”
二黑是在道上混的小流氓,据他说,前两天朋友们喝酒聊起跑黑车的事,他就推荐了常叫的司机。至于那个有需求的“朋友”他不熟,也忘了是谁带来的了。他们这些人三教九流混在一起,见面喝场大酒就是朋友,至于对方是干啥的都不在意。二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那场酒局是猴子召集的。
猴子半天没接电话,从家里被挖出来的时候酒气冲天,警察耐着性子问了半天,他才大着舌头说是前前女友的什么朋友。这一通七拐八绕牵出一串小流氓来,中间必然有人撒谎混淆视线,可这种你指我我指你的扯皮就算能查清也需要时间,刚子等不起。出事后他第一时间上报了楚煜。楚煜面色凝重地中断会议,回办公室打了通电话。
此时的秦穆对外界的一切一无所知。他处在昏迷之中,仿佛陷入一场光怪陆离的梦。
他梦见自己站在学校的楼顶边缘,身后有密密麻麻的蛇游过来,无数幽绿的眼睛死死盯着他。楼下有许多人,他的父母也在里面,可他们统统都没有脸,仰起头时白乎乎的连成一片。让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和窃窃私语混杂在嘶声中,一时竟然难以分辨说话的是人还是蛇。毒蛇围了过来,冰凉的躯体从他脚背上滑过,缠着腿往上爬。他看见它嘴里尖锐的毒牙,想要呼救却发不出一点声音,猛地从楼上栽了下来。
他掉进了地狱。
有人捉住他的手脚,将他扔进了潮湿阴冷的小屋子。里面很黑,紧闭的门上只有一扇小小的铁窗。窗外有张恐怖的怪脸,布满皱纹和黑毛,灰色的竖瞳转动着往里窥探,沙哑的声音像坏了的收音机一样不断地重复:“你错了。你错了。你错了……”
当那双灰眼睛闭上的时候,门被推开了。一只漂亮的鹿引着他在冰天雪地里赤着脚疯跑,快到连心脏都要爆炸。然后他看到了……
刺眼的,明亮的,像是要将人融化掉的光。
秦穆醒了。
最初的一段时间里简直生不如死。视线模糊,头疼欲裂,身体麻痹得无法动弹,接下来就是此起彼伏的反胃和眩晕。大脑像脱轨列车般失控地信马由缰,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作出思考。有人在说着什么,他一句都没有听清。眼前的一切都在乱晃,如同被丢进了巨大的万花筒,四处都是斑驳跳跃的色块。他努力伸手,却麻痹得动弹不得。
秦穆用了许久才从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中缓过来,昏沉地看着眼前的一切。
这是个废旧工厂,头顶的灯发出昏暗的冷光,不远处横着几台锈迹斑斑的机器。他倒在地上,嗅到了方便面的味道。
“去看看人清醒了没。”一个粗犷的声音响了起来。接着脚步渐近,有人粗暴地扯起他的头发端详了一会儿说:“差不多了。”
“弄起来,文明点儿。”先前那人又发了话,他似乎是这些人的头儿。
深秋的夜晚温度降得厉害。秦穆身上只套了件毛衣,从麻痹中缓过来便开始感觉到冷。他被人按在短了只脚的椅子上,勉强支起身体坐着。
对面坐着个魁梧大汉,光头,脸上有疤,上身十分粗壮,衣领里露出纹身图案。
秦穆身上沾了大片灰土,四肢无力只能靠着,显得有些狼狈。脸上却保持着从容的表情,从眼镜后面安静地看着对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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