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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虽敏感忧郁,脸上总有抹化不开的哀愁在,就像绵绵的雨夜,这可能与她母亲的哀愁是一脉相承的,但她生在优渥的环境里,便不致陷得太深,总能敏锐地察觉事情的坏处,又从其中挖出它的好处。
这使她的画跟她的人迥异,用色完全是大胆的,题材也极其丰富,线条活跃地从一个点跳到另一个点,毫无僵滞。扬增指着自己22岁时的获奖作,跟业伽说自己便是从这幅开始形成了个人风格。
“我的运气早年有些过于好了,求学很顺,轻易便考进了抚森艺术学院,画作被人赏识,毕业举办了自己的画展,后来破格成了教授,又被委任了国家美术馆馆长的职位。”扬增轻轻地笑了,眼里没有骄傲,只有无尽的痛苦,“很多画得比我好的人,成就完全不如我。运气真是个说不准的东西,让我这德不配位的人坐了自己不该坐的位置。罗德里克和您说过,您像我们的小女儿舒格吧,她失踪3158天了,自她失踪,我就在想,是不是我在事业上达到了自己不该达到的高度,家庭生活才会那么失败,舒格她才要离开我。”
“夫人,这两者之间并无什么关联。”业伽没有评价扬增的画,河流的审美虽与人类不同,人类的喜好她却是明白的。扬增技法很好,是普通人中的佼佼者,可远称不上大师水平,因为灵魂的色彩太单一了。但艺术虽远离政治,却受政治影响,抚森在国家意识上追求积极进取,舞蹈上追求新浪潮,在美术上当然也是,他们要的就是生命力,要的就是焕然一新。扬增刚好符合要求。
“殿下,很高兴您安慰我,如果愿意的话,您能否看看与我女儿有关的作品呢?”
“可以。”业伽带着新连为走进暗门后的屋子,这里全是舒格的生活痕迹,从她的婴儿期一直到失踪前,里面有舒格哭泣的样子,害羞时攥着裙摆的样子,还有她呆呆地、趴在池塘边的样子,这个很少微笑的小女孩,真实地活在她妈妈的记录里。
“罗德里克根本不知道怎么和孩子说话,他只会训人,我说过他很多次,让他不要那么凶地对舒格,可他这次答应了,下次却完全不改。舒格很怕她爸爸,我把舒格害怕爸爸的样子贴在罗德里克的桌面上,希望他看着女儿委屈的脸能有所收敛,但完全没用。后来舒格也怕上了我,怕我跟她爸爸吵架,怕我把她出丑的样子拍下来,怕我叫她拿起画笔。她害怕一切,甚至被人说完全不像我和罗德里克的孩子,可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。”扬增把舒格所有的照片都摆到业伽面前,希望业伽看着这些能想起点什么。
“您看,这是她第一次跳舞的样子,老师说她太僵硬了,怎么都舒展不开。那天回家后,她悄悄跟我说,她感觉自己没什么天赋,但还是愿意多去试试几次的,不过她希望我能在晚上给她讲《绿叶林与小巫女》的故事。”厚重的画本被打开,扬增想和业伽概括下本书的内容,但庄园里的响声惊断了她的所有思绪。
“好像是辞金回来了,只有他才喜欢搞出这种动静。”
“那是谁?”
“我的儿子,比舒格大九岁,看来战事真的停了。”扬增脸上的郁色一扫而空,她下意识地拉住业伽的手就往屋外走。
庭院中,挺拔的青年人穿着军装,神情冰冷,看见母亲时没有任何表示,看见业伽时眼神则明显更冷了些,出于业伽的身份考虑,他最终还是上前打了个招呼。
“您好,殿下。”
“您好。”
“辞金,我亲爱的儿子,真的是你!万物保佑,你没受什么重伤。”扬增抱住儿子上下打量,确保对方的胳膊、腿还在,就放下了心来。
“当然,妈妈,抚森的战士是不会被帝国击倒的。”
新连为反应出对方的不善来,她把业伽掩在自己身侧,直直看着对方,警告对方务必放尊重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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